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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人不接钱,也没看王管事,径自盯着段瑾棠:“我们想接阁下的车一用。”段瑾棠最担心的事来了,他强咬了咬牙:“我这车里是货物,给了你们车,我这货物放到哪里去?”

用枪指着他的士兵作势要打段瑾棠,被那个人拦住了,他抬了抬手竟然会笑:“你误会了,我只是说借你的车,我们五个人占不了你们多少地方。”他看了看车:“我们到后车厢就可以。”

段瑾棠终于明白他们是要借他的掩护,难道这几个人就是报纸上被搜查的那群人?段瑾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,他们是五个人,可是都手持手枪,段瑾棠认识这手枪,勃朗宁的,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,他的脑袋就该开花了。可是让他们上车,前面那么多的关卡,也不好活,段瑾棠咬了咬牙:“阁下要去什么地方?”

为首的那个人看他这么上道点头笑了笑:“天津。”段瑾棠嘴角动了下,那个人马上发现了:“阁下难道也去天津?”段瑾棠想否认的也晚了,他只好僵着脖子答道:“是。”那个人笑了:“那可真是巧了,幸会幸会。”

他伸出了手,段瑾棠只好握了上去,冯继霖轻轻的握了下,这双手冰凉,微微发抖,显然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,但是他还是摸清了,手指修长,指骨顺溜,连点薄薄的茧子都没有,是个养尊处优的,看样子是哪家的大少爷。冯继霖摸清了他的身份便放心了,他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拦到了这辆车,且又是个文弱少爷,真是天助他也。

段瑾棠让王贵生把雨布扯开,大货车后面还有一些空地,茶叶集装箱之间还塞了一些布匹,棉花,这样有助于运货,也能多赚点钱,这几个大兵毫不客气的上了车,把他的茶叶盒子堆到了四周,把中间位置收拾出来,毫不客气的把布匹棉花堆在了底下,段瑾棠咬了咬牙,要忍,脏了布匹不要紧,丢了命就没了。

段瑾棠看着几个士兵都上去了,身边这个人还没动,段瑾棠看了看他,他不会是想坐前面吧。

那个人倒是不想坐前面,他看着段瑾棠,脸上有笑意:“还请阁下随我一起委屈下,坐在后车厢。”段瑾棠瞪他,那个人又离他进了一步,距离近了,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便更加的锐利了,段瑾棠下意识的后退了步,这些军痞子杀人不眨眼,这个人身上更是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,自己落到他手里不知道被他利用完了会不会死。

王贵生看他有难想上前去解救他,结果没走几步,段瑾棠就被那个人擒住了,王贵生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出的手,段瑾棠已经被他掐着了咽喉,眼睛都瞪大了,王贵生便不敢上前了。

段瑾棠迫不得已的上了车。被他手下几个兵指着坐在一包棉花上,领头的人指挥王贵生:“把雨布重新围起来。”

王贵生看了一眼段瑾棠,段瑾棠脸色煞白的点了点头,几个人收拾整齐了重新上了路,王贵生的雨布围的很有讲究,四周结结实实的,顶上却有一些空间,从缝隙里透过些许空气,所以车厢里除了黑一点外倒是能透过气来。

段瑾棠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苦,他屁股地下是个棉花包,软塌塌的,而后背又贴着冰冷的铁皮箱,位置有限,六个大男人挤在这一个小空间里,段瑾棠腿都伸不开,也不敢伸开,这样憋屈着不开车时还好,车一颠簸起来痛苦万分,段瑾棠抱着自己的腿尽量的贴着车皮,货车里的空气还算是可以,一车茶叶勉强让他舒服一点,他闭上眼养神,反正这里面是黑的,前面透过来的那一点光亮也不足以照亮这里面,他干脆闭上了眼。

冯继霖坐在这里最好的一个位置上,一个箱子上,上面还铺上了一块布,他端坐在上面,他手下的几个人小声的跟他说话:“少帅,委屈你了。那个王八蛋!”

冯继霖嗯了声:“回去再说。”那个人嗯了声,又看了看段瑾棠,确保他不会对冯继霖做什么,段瑾棠一直很老实,倦着腿缩在一角,可以无视他。

冯继霖倒是开口问他:“鄙姓冯,字继霖,请问阁下叫什么名字?在下回去后好备上薄礼到贵府酬谢。”

段瑾棠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,但是实在想不起来,他眼下也不想想起,他以后不会再这么倒霉的,绝对不会再碰上他的。段瑾棠近乎是自暴自弃的说:“不用了。”

冯继霖听着他的话笑了下:“还是要多谢阁下。”

段瑾棠也勉强笑了下,如果不是他刚开始的胁迫,他会觉得这个人很有礼貌,可惜他记仇的很,他的脖子现在还很疼。

段瑾棠不说话,冯继霖也没有说话,他的礼貌是本能的,对谁都能客气的说几句话,段瑾棠不用他谢他也无所谓,天津城那么大,他冯家就是土皇帝,这么个小商人不过是个小棋子罢了,能为他冯家所用已是他们的荣幸。

冯继霖背靠着木头箱子也闭上眼养神,下一个站点很快就到了,那里有盘查的,他这几天查看过了,这些路口都有兵力,一个站点不是他的对手,可是他也并不能各个站点都把人打死,阎启成是铁了心的要他死,他自己的内部也出了叛徒,要不是这样自己不至于落到这个份上!冯继霖手摸着粗糙的木箱子心里发了狠,那些想他死的人他会一个不漏的全都杀了。

车厢里的俩人各有各的想法,前头开车的王家父子却很煎熬,王管事一次次的回头,透过那一半截玻璃窗看段瑾棠,幸好段瑾棠就贴着玻璃窗,王贵生看着前面越来越亮的路灯咬了咬牙,尽量把车速放慢,王管事还想回头,被他喊住了:“爹,别看了,要过缴费站了,那里有一队大兵。”王管事眼睛猛地瞪大了,王贵生也从车镜里看到了,他们家老爷被那个坏蛋用枪指着。

段瑾棠看着自己头上的枪很僵硬,冯继霖拽着他当人质,他上了他的车了还不相信他。

段瑾棠这辈子没有这么被人用枪指着头过。

随着前面光越来越亮接近刺眼的时候,冯继霖揽着段瑾棠低下了头去。车也稳稳的停住了。

段瑾棠在漆黑的车厢里耳目也变的清晰了,他听着王贵生跟那队大兵的交涉,那些大兵强横的态度,一定要搜查一下,外面的大狼狗也在汪汪的叫,段瑾棠的心跳声砰砰的,以至于他忽视了身边这个人的胁迫,冯继霖应该比他更为紧张才对,毕竟就算他们被抓住了,他也是被胁迫的。

段瑾棠被他勒的胳膊疼,心中愤恨但很识时务,冯继霖已经把枪收了起来,他要对付的是外面的人,段瑾棠没什么好防范的,这个人胆小又怕事,这么一会在他怀里发抖,又或者他自己抖了一路。

冯继霖一只手把他困住了,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着手枪,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。王贵生比他想想的有用,他笑着拿出了刘都统派发的监司,王管事又看他们辛苦,大半夜的还要站岗,笑着奉上大洋,几番客气话说的很顺溜,那几个大兵在这里守了五天了,毛都没遇到,现在有一点疲倦了,他看着手里的银子,王贵生又拉开雨布的一大角给他看,确实都是茶叶。于是放行了,王贵生又不紧不慢的把雨布盖好,大兵嫌他慢骂道:“快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