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数可观的暖暖包紧紧裹住加温器，一名护士不断地将氧气瓶的氧气喷往暖暖包，这么做可以促进暖暖包热。这也是赵晓燕的主意，冬天在寒冷的值班室小睡时，为了让暖暖包快热，经常朝暖暖包吹气。这番工夫没有白费，血液温度勉强回温。

在所有人屏气注视中，血液回流至心脏的程序开始了。使用心脏麻痹保护液使心脏停止时，心脏本身会变得很脆弱。即使在回流开始后的二十分钟，几乎所有病例的心脏都无法完全运作。麻醉科医师王佑山已着手准备强心剂。

赵晓燕以祈祷的心情注视着李成峰的心脏，然而心脏却动也不动。回流已经开始五分钟了。

手术室内的空气冻结了。

“不行呐。”孙明远低声说。“赵晓燕，准备电击器。”

“是。”

赵晓燕开始准备用具。电击器的电池是内藏式的，她一边将电击器交给孙明远，一边反刍他的话。赵晓燕――他的确这么叫她的。当然，这是第一次。

孙明远开始实施电击，但心脏仍未恢复跳动。

“血液温度还是太低了。”张效诚呻吟般说道。

“不要放弃！”孙明远的声音插进来。“一切都还有希望！”

赵晓燕震了一下。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激动的声音。

心脏附近有鲜血飞溅，喷到孙明远右眼下方。赵晓燕看到了，即使在那一瞬间，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。

赵晓燕设法止血，但完全不知道错综复杂的血管从哪里出血，而且灯光太暗。结果孙明远说“我知道出血点在哪里，待会再止血。”

赵晓燕回答是，把手缩回来。

“孙明远医师，让我来吧！”王佑山说道。

“不，我来。这颗心脏是我停的，我要让它动起来。”说着，孙明远再次操作电击器。

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想法呢？――赵晓燕看着孙明远自问。

为什么会认为父亲手术失败，是孙明远故意的呢？

不管有什么原因，这位医生都不可能故意让手术失败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何时放弃手术都不会遭到非议，孙明远却仍想尽办法拯救患者。不慌不忙，在极有限的可能性中，不断地寻求患者的生还之道。这本来就是一场极度消耗体力、精神的大手术，孙明远的疲累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顶点，但他仍坚持要把事情做完，要以自己的力量救活患者。

赵晓燕现自己虽以医师为目标，而且以住院医师的身分从事这份工作，但其实什么都不懂。

医师的能力有限，因为医师不是神，无法控制人类的生命。他们唯一能做的，便是尽情挥自己的能力。

所谓的医疗疏失，来自于能力不足。

有能力的人，不可能故意不挥能力，他们办不到。这不是道德问题，因为医师只有两种选择，不是尽全力，便是什么都不做。

世界上当然有各种不同的医师，将来，赵晓燕也许还会遇到全然不同的医师。

然而，这位医师――赵晓燕望着孙明远认真的侧脸。

这位医师是个笨医师。如果他不想挥所有力量，或者他不想救那个患者，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执起手术刀吧。

当时的孙明远，是因为想救赵健华才执起手术刀的――赵晓燕确信。

“教授，心脏……”王佑山看着显示器说道。

李成峰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，赵晓燕也确实看到了。不久，心脏便开始微弱地跳动。

孙明远呼地吐了好大一口气。“王佑山医师，施打强心剂。”

“已经开始了。”王佑山回答。

“好，赵晓燕，替刚才那个部位止血。”

“是。”

就在赵晓燕强有力地回答之后，昏暗的手术室突然明亮了起来。赵晓燕惊讶地环视四周，手持照明的护士们也疑惑地彼此对望。

无影灯的光照亮了手术台上的李成峰，他的开刀部位都是鲜血，太过鲜明的颜色，使赵晓燕感觉眼睛有些刺痛。

“光……回来了。”孙明远喃喃说道。

“本来不会动的计测器动了，恢复供电了。”王佑山睁大了眼。

“得救了。田新良，把血液加温。”

“好的！”

孙明远看着赵晓燕，她也凝视着他，眨了眨眼。他轻轻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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